第6章 筵席[第3頁/共4頁]
乳孃是山間野婦,不曉得宮裡的彎彎繞繞,唐瀠入宮習學備選儲君,過繼給天子皇後為女,今後怕是再難與遠在姑蘇的親生父母相見。過繼,官方常有之事,或是哪家缺兒少女,或是哪家沖喜鎮邪,再不能見親生父母卻有不近情麵之嫌了。本來,乳孃是憂愁唐瀠的處境的,她傳聞要過繼給帝後的後代不但唐瀠一個,一來非親生,二來非獨女,再如何繁華繁華能比得上心連心的血緣親情?在未央宮住了小半月,乳孃垂垂放心,皇後的脾氣雖清冷寡淡了些,待唐瀠,到底是經心的。
好氣候,於寒冬臘月的燕京是不常有的。
天子五官周正,觀感俊朗清逸,眉心卻緊緊地擰著病弱之氣,他看向唐瀠,溫聲細語地扣問她:“未央宮,可住慣了?”
唐瀠不知如何作答,隻好藉著無知小兒的身份裝傻充愣。她密切地抱住皇後的纖纖細腰,機警討巧地探出顆小腦袋來,眨了眨眼睛,答非所問地甜糯道:“父皇。”
天子這句扣問來得看似冇有由頭,住得慣與否剛滿週歲的小兒哪辨得清楚,即便答覆也算不了數。唐瀠未將天子看作久病昏聵,皇後食人精氣的傳說摻假作偽,耐煩尋味卻能抽絲剝繭出風趣的事情來,比如帝後確切分歧。唐瀠在未央宮住了小半個月,從未聽聞天子臨幸皇後,皇後倒是每日疇昔奉湯侍藥,儘了老婆之責。
風雪垂垂停歇,夏季暖陽輕柔地扒開厚重的鉛灰雲層,高懸於空,巍峨宮宇屋頂的積雪暖化,清澈的琉璃瓦鱗次櫛比,與溫暖的日光相得益彰。
唐瀠不答話,隻搖點頭,獼猴普通兩隻手勾住皇後細嫩的脖頸,賴著不走,央她抱。可貴的撒嬌耍潑,皇後笑意寵溺,當真忍著上湧的睏乏將她緊緊抱起。
壽王第七子、宣城郡王嫡宗子接踵入宮,天子便設筵席,拂塵接待。
紫宸殿。
兩位朱紫,一名是壽王妃,一名是宣城郡王妃。依循舊例,她們本不該來,顏遜舉杯眯眼,饒有興味地候著一出好戲。
換言之,她生或死無人體貼,棋子罷了。
哪知,這日又下起紛繁揚揚的小雪來。
龍鳳銜珠的燭台燭火騰焰,藻井金龍騰雲駕霧氣勢恢宏,萬蝠地毯黃花梨木桌斑斕座屏。宮娥手執金銀器具魚貫出入,南北珍羞漿汁香醪,絲竹管絃,鳳歌鸞舞。天子坐座首,一側為以皇後為首的女眷美人,一側為王公權臣,皆祝酒叩歌,舉爵儘歡。
地龍炭火將紫宸殿烘得暖融融,保暖防風的外袍與泥人剛纔皆被乳孃拿走了,皇後抱著她款步向前,握了握她的小手心。手心溫熱,皇後放下心來,帶她入坐。赴宴前,皇後與她說過,她年事尚小,骨肉不健全,禮數可免。
唐瀠的眼睛濕漉漉的,恍惚地映著皇後姣好的麵龐與她左肩垂垂堆積的白雪。她難以按捺地說:“母後……兒臣怕……”莫名其妙地重生,唐瀠迷之自傲地以為本身天生靈異,即便再死一次,也許會如願重生回到宿世。可她俄然發覺,她捨不得分開皇後,她對皇後的迷戀短短半月內竟然肆意眾多,業已演變成了深切骨髓的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