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親政[第1頁/共4頁]
晉朝立朝數百年,皇親貴胄生在燕京,長在燕京,燕京已然是他們的故鄉,哪捨得分開?退一步說,先不談豪情,燕京與金陵一北一南,水土氣候迥乎分歧,年青人倒還好些,宗室裡大哥的一輩搬家疇昔,隻怕油儘燈枯的身材定吃不消。
殿中世人一樣驚奇,目下皆已回神,麵麵相覷以後便是群情紛繁。或是不解,或是慍怒,或是憤然。他們想不通得很,這禮數,殿下豈會不懂?親政大典哪是兒戲,黃道穀旦一年都選不出幾個,倘若失誤,定淪為天下笑柄了!
冕旒係扣好了。
燕京離海州遠,幾重山川幾重樊籬,天子腳下的百姓不約而同地養出了火燒不到眉毛便不管不顧的閒適性子。且本日,另有熱烈可瞧,豈能錯過?
唐瀠麵色沉了下來,便欲回身說話,太後卻驀地牽起她的手來,緊緊握著。她並不刻薄卻很柔嫩的掌心,是她自小到大最放心的依托。唐瀠微淺笑著,又知這誥令意欲何為,心中儘是暖和,遂向她低聲道:“阿孃,實在不必如此,我早盤算主張,我們一輩子見不得人見不得光都可,隻要……唔——”
“……阿……阿孃……”唐瀠喃喃道,她眼中剛纔的情感皆已褪儘,現在隻餘懵懂。
本日,她盛裝加以盛飾,眉如煙籠翠,眼似點漆墨,眉心花鈿緊貼冰肌,六片線條冷硬的花瓣壓在眉間生出安閒不迫傲視天下的氣勢。眼角微微上挑,更添了幾筆色彩,粗看是三分素淨,細看是七分勾人,與美豔的唇色相得益彰。
忽而,執事官的禮辭高聳地停了下來,嘴型卻未合攏,瞠目結舌地看向太後,極是吃驚。周遭墮入詭異的闃靜,彷彿風聲都戛但是止。
不是的,當然不是你說的這般輕巧。
而禁宮內,親政大典的確已近序幕。
這日初三,宮城中將停止天子的親政大典,屆時,循例便會大赦天下。
雖太後將以母切身份為唐瀠加簪、係扣朱纓,但唐瀠更情願自欺欺人,將它視為近似宿世人與人朋友乾係建立的一種體例。她曉得,她們之間光亮正大地行昏禮終歸太難。唐瀠是個接管了當代教誨科學熏陶的當代人,她們之間既無血緣,她自是不懼所謂人倫綱常,畢竟大朝晨亡了。
論民氣。遷都至金陵,意味著政治中間的南移,朝廷政策重心的偏移,很多受益於燕京的州府恐再難求生長。換言之,青雲直上九重天的門路一下子變得艱钜起來。這些州府長官明麵上不鬨,公開裡煽動百姓漫衍於朝廷倒黴談吐的倒是很多。
京中各處人家這陣以來已接待了很多外埠打秋風的親戚,這些親戚多是希冀這道特赦令能圓了他們與親人團聚的心願,不遠千裡萬裡趕赴燕京,欲親身相迎。
太和廣場上站滿了披堅執銳精力奕奕的威武兵士,將文東武西兩列朝臣簇擁起來。朝臣皆衣朝服,戴與官階呼應的梁冠,玄裳大綬,朱舄雲履,黑壓壓一片執笏膜拜,山呼萬歲之聲迴盪在宏偉寂靜的宮城中,整齊而清脆,久久不息,閃現出一股光陰沉澱堆集而來的彭湃氣勢。
即使將來暴露蛛絲馬跡,世人如何對待如何猜想如何非議,礙於她們身份,又豈敢宣諸於口?
唐瀠感受著束簪被人輕巧插/入本身盤攏得一絲不苟的髮髻中,隨即,那雙纖細白淨的手牽引著冕旒的朱纓,一左一右,摩挲過她的側臉,到她的下頜,每一次不經意的肌膚相觸皆使得她心旌搖擺,心神俱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