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道心[第1頁/共3頁]
“朔兒。”他道,聲音又規複了特有的清冽,乃至帶著點欣喜:“禪機寺的菩提成果了。”
寒朔昂首,感到頭頂微燙,見寧湖衣瞳中映出的那張衰老不堪的臉忽似枯木逢春,皺紋潮退而去,白髮又成鴉黑,緩緩現出一張比之瞳孔仆人更加俊美的麵孔來。
血洞通俗,直通潭底,洞中小鬼看結界無端破了個大洞,紛繁冒頭跳腳,一窩蜂地往外竄逃,轟動了地底靠汲取他們的倒黴而生的一株巨物,立時伸出無數血藤絞蹇滯撓。那血藤細弱如幾人合抱的古木,活物般扭纏而上,忽而聞到外界的氣味,藤身一抖,飛普通從潭中竄出,撞開草廬的門和結界直往內裡來,冇多一會兒便爬滿了全部屋子。
白髮青絲,枯骨紅顏。不及細想,又聽那人殷殷輕言:“百年後,師尊便替你牽魂引命。莫怕,師尊不會讓你就此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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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十年,再十年,又十年。他爬了整整五十年,終得老祖垂憐收他為徒,為他親拓經脈,帶他雲遊修行。某日講起過望佚事,驚覺混賬如此,竟讓他的愛徒受了這麼多痛苦,脾氣上來,非要歸去把天樞峰給剷平了,何如宗門重地,怎能說倒就倒,隻得在百裡外尋了一小峰拔地而起,煉成獨門寶貝相贈於他,便是現在的峰杵。
翌日,一道令人震驚的動靜傳遍了派內高低,寒朔弟子寧湖衣剛愎自用,罔顧組訓,目無長輩,罰入思過峰思過兩月,製止任何人探視。
堂內一時鴉雀無聲,除了寒朔一番苦勸的覆信,幾是靜得落針可聞。
寧湖衣木然立著,眼如一汪幽潭,深深望著麵前壽元已所剩無幾的人。半百入道、十年築基、百年結嬰。誰還記得當年叱吒一方、一掌滅人一宗的寒朔仙長?若不是天人五衰,何至於此。
靈力用儘,寧湖衣晃了晃身,有些不支。
既已起了頭,寒朔也不怕了,管不得寧湖衣如何憤怒,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自顧自沉聲道:“老祖!修為冇了還能再煉,可境地崩了,是要兵解啊!擺佈不過一個器靈,就是錯過了這個,人間另有千千萬萬,哪就尋不到比這個好的?再者,您吐哺靈力無可厚非,又怎能以精血哺之!靈力,精血,壽元,您還要支出多少?!依寒朔之見,這底子不是器靈,是邪靈!”
血洞閉合了。寒朔撿回一條命,伏在地上喘氣不已。寧湖衣亦是浪費過量,神采慘白,好久才規複知覺,抬手蓄起所剩未幾的靈力,將破敗的草廬修複如初。
兩人一時無言。
寒朔盜汗直下,被血藤周身繚繞的濃烈倒黴迫得跌坐在地,卻顧不得其他,啐出口中餘血,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擋住團團圍在寧湖衣身邊蠢蠢欲動的血藤,同時口中吃緊急求:“老祖……老祖不成!您魂體受不住的,不能……不能再……快停下!”
寧湖衣不知寒朔心中所想,隻一心道:“可曾記得你上山求道之事?你有仙緣,不過十歲,借寒微靈鶴上得天樞峰來,求寒微收你為徒。寒微問你何為道,你說仙師收了我,便是我的道。我聽著好笑,心道哪兒來的娃娃,這般風趣,便……”
本日怕是要交代於此了。寒朔這麼想著,兩眼一閉,直挺挺地跪著等死。
“吾啞忍千年,豈容爾豎子置喙!”寧湖衣舉起雙臂,仰天長歎。出口的聲音涓滴冇了先前的溫潤,似人非人,似獸非獸,彷彿底子不是屬於大家間的言語,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向寒朔襲去,衝得他驀地噴出一口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