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長齋繡佛卞玉京[第1頁/共2頁]
此時已經很難曉得卞玉京是懷著如何的表情去捧讀吳梅村相贈的《琴河感舊》了,但我們信賴,“緣知薄倖逢應恨,恰便多情喚卻羞。”當一樣是她的心語吧。
那是崇禎十四年的春季,吳梅村在南京水西門外的勝楚樓上餞送胞兄吳誌衍到差成都知府,在這裡他遇見了前來為吳誌衍送行的卞賽姐妹,看到卞賽那崇高脫俗而又含有幾分愁悶的氣質,不由想到江南哄傳的兩句詩:“酒壚尋卞賽,花底出陳圓”。
過錦樹林玉京道人墓並傳玉京道人,莫詳所自出。或謂秦淮人。姓卞氏。知書,工小楷,能畫蘭,能琴。年十八,僑虎丘之山塘。所居湘簾棐幾,嚴淨無纖塵,雙眸泓然,日與佳墨良紙相映徹。見客,初亦不甚酬對。少焉,調笑間作,一坐傾靡。與之久者,時見有痛恨色。問之,輒亂以它語。其警慧,雖文士莫及也。與鹿樵生一見,遂欲以身許。酒酣,拊幾而顧曰:“亦成心乎?”生固為若弗解者,長歎凝睇,後亦竟弗複言。尋遇亂彆去,歸秦淮者五六年矣。久之,有聞其複東下者,主於海虞一故交。生偶過焉,尚書某公者,張具請為生必致之。眾客皆停杯不禦。已報曰:“至矣。”有頃,回車入內宅,屢呼之,終不肯出。生悒怏自失,殆不能為情。歸賦四詩以告絕,已而歎曰:“吾自大之,可何如!”逾數月,玉京忽至,有婢曰輕柔者隨之。嘗著黃衣,作道人裝,呼輕柔取所攜琴來,為生鼓一再行,泫然曰:“吾在秦淮,見中山故第,有女絕世,名在南內選挑選中。未入宮,而亂作,軍府以一鞭驅之去。吾儕淪落分也,又複誰怨乎?”坐客皆為出涕。輕柔莊且慧。道人畫蘭,好風格枝婀娜,一落筆儘十餘紙。輕柔侍承硯席間,如弟子然,整天何嘗少休。客或導之以言,弗應;與之酒,弗肯飲。逾兩年,渡浙江,歸於東中一諸侯。不對勁。進輕柔奉之,乞身下發,依良醫保禦氏於吳中。保禦者,年七十餘,侯之宗人。築彆宮,資給之良厚。侯死,輕柔生一子而嫁,所嫁家遇禍,莫知所終。道人持課誦戒律甚嚴。生於保禦,中表也,得以方外禮見。道人用三年力,刺舌血為保禦書《法華經》。既成,自為文序之。緇素鹹捧手讚歎。凡十餘年而卒。墓在惠山祗陀庵錦數林之原,後有過者,為詩吊之。
獨占瀟湘九畹蘭,暗香妙結同心友。
龍山山下茱萸節,泉響琤淙流不竭。
卞玉京名賽,彆名賽賽,因厥後自號“玉京道人”,習稱玉京。她出身於金陵秦淮官宦之家,姐妹二人,因父早亡,二人淪落為歌妓,卞賽詩琴書畫無所不能,尤擅小楷,還通文史。她的繪畫藝技純熟,落筆如行雲,“一落筆儘十餘紙”喜畫風枝嫋娜,尤善畫蘭。18歲時遊吳門,居虎丘,來往於秦淮與姑蘇之間,是明末清初的一名秦淮聞名歌妓。卞賽普通見客不善酬對,但如遇才子知音,則辭吐如雲,令人傾倒。
紫台一去魂安在,青鳥孤飛信不還。
紅樓曆亂燕支雨,繡嶺迷離石鏡雲。
絳樹草埋銅雀硯,綠翹泥涴鬱金裙。
但洗鉛華不洗愁,形影空譚照拜彆。
存亡旃檀祗樹林,青蓮舌在知難朽。
他們的再度相逢是在1651年的初春,卞玉京一身道裝,為梅村鼓琴,娓娓訴說南都崩潰以後明季貴族少女和秦淮美人們的悲慘遭受。經曆了這場“美的毀滅”的悲劇,鏡花水月已經淡出了他們的感情天下,長詩《聽女道人卞玉京操琴歌》中更多的是流淌著他們的故國之思、黍離之悲,遲疑而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