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草蓆裹屍[第3頁/共5頁]
兩人乾動手裡的活計,不發一語,四下一片死寂,唯有風過樹梢之聲。過了一頓飯的工夫,這兩人便掘下了一個一人大小的土坑,青衣男人擦了把額頭,說道:“就如許罷,夠埋小我也就是了。”
傅沐槐長歎一聲,說道:“還是那麼著,看了那很多大夫,也不見甚麼效驗。”傅賴光見他煩憂不堪,便說道:“城東頭有一個太醫,是才從朝裡退下來的,這城中很多人家都請他來瞧過,都讚他手腕高超。大哥何不請他來診治診治?”
這二人話中所講的傅賴光,本是個極好吃白食的敗落地痞,本日逢人相招,卻為何推卻不來?本來他也耳聞傅家的大女人罹患怪疾,成日昏睡不醒,便倉猝趕去問候。
這城裡有一人,姓顧,號華年,約有五十開外的年紀。本是朝中太病院供職的正八品太醫,邇來因年齡已高,大有目炫舌鈍之狀,便告了退休。因他本籍原是徽州,便又回至本處,保養天年。
顧東亭撚鬚說道:“本來是他家。提及這傅家,也算是徽州城裡的大戶了,城裡開著四五處的鋪子,鹽行、木料行的買賣,做通南北。但若論起來,自傅家現在的當家老爺算起,往上數個三代,卻還隻是戶芥子般大小的微末人家,一家子靠做些木工技術度日。到得傅老太爺時,因著朝廷大修皇陵,亟需些木料,將各處都征召遍了。傅家做的是木工生存,家中頗存得些木料,就一併賣與了官府。又因當時朝廷催的急,代價開的高,這一筆買賣落了很多油水。傅老太爺便將本行棄了,改做木料買賣。也是傅家祖宗積善,傅老太爺繁忙了一世,倒也購置下一份家業。傳到現在的傅老爺手裡,新開了很多鋪子,又逢上朝廷新開了開中製[1]。傅老爺很有些做買賣的目光,轉而又投了些本錢,做起這販鹽的活動來。這行當,做的人少,利又大,油水天然豐富。不上幾年,傅家重新購置了宅子,亭台軒館也建起來了,花木山石也都安下了,也就有個大富之家的模樣。但隻一件可惜。”
顧東亭便問道:“哥哥本日打從誰家出來?現在也將飯時,哪戶人家這般吝嗇,連頓飯也不留麼?”顧華年飲乾杯中酒,笑道:“本日一早,城東的傅家打發人接了我去,為他家大女人看脈。誰知,那位蜜斯的病倒是為兄平生未見,奇之又奇。為她診病,倒頗費了一番工夫,這才磨到了這會兒。傅家倒是要留為兄用飯,隻是他家女公子病著,我也想出來逛逛,就辭了。”
一枚胡蝶玉佩,自屍身上滑落,月光射在上頭,泛出森冷的光芒。
走到城西鳳陽街上,遠遠就張見一處大宅,宅子是一色水磨的牆磚,上頭鋪著劃一的黑瓦,牆裙是水波的雕紋,整座宅子端的是潔淨娟秀,又不失氣度。傅賴光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到門前。
那人卻遙遙的擺了擺手,逕往西去了。顧東亭自又返來,對顧華年道:“此人名叫傅賴光,乃是傅老爺的本家弟兄。因他排行第二,人都喊他一聲傅二哥。他家裡本來也有些產業,做些小本買賣,何如此人是個耍錢吃酒的拆台,地痞惡棍,端莊行當一概不睬,隻在外頭廝混,不上幾年將一份家業吃乾賭淨,隻靠傅老爺幫襯度日罷了。傅老爺是個溫厚之人,便叫他在城西一間鋪子裡把守買賣,管些收支之事。可惜此人倒不是個曉得好歹的,這兩年不知棍騙了傅家多少!傅老爺雖做的好買賣,但若隻為如許的人,蒼蠅叮肥肉似的粘著,隻怕就是金山銀山也有消磨潔淨的一天。”這二人說著彆人家的閒話,不知不覺便把兩壺酒吃儘,顧東亭便叫店夥拿了飯上來,吃畢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