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玉鏡台與蟾酥丹(十一)[第1頁/共2頁]
“莫要無禮。”蘇宜搖搖擺晃地走了幾步,攔住了賴公子的話:“你本外來客,不知朱心堂在此地的名譽,更是不知朱先生的手腕,凡是朱先生肯救的,哪有治不好的事理。”
我一低頭,醫笥開著,裡頭放開了一枚針囊,長是非短的一排銀針在我眼皮底下展開。我的手指從擺列劃一的銀針上滑過,停在了一枚細針上,拈起那枚針時,忽發覺它近旁的一枚長針有異,細一瞧,那銀針的一端竟有半指長成了墨玄色,也不知沾了甚麼毒穢物。
隻醒過一遍針,蘇宜便悶歎一聲,動了動眼皮。我取下彆人中、合穀兩處的針,收回針囊,不免又多看了一眼那枚發黑的長針,內心悄悄奇特,這枚針,不是方纔徒弟誤紮了賴公子的那枚麼?究竟是沾了甚麼毒物汙了銀針?
“玉汝,玉汝。你怎能如此行動!”濃綠飛舞,方纔還蹲在地下檢察蘇宜景象的賴公子快步趕上前,摟住蘇玉汝的肩膀,將她帶到了一旁,鋒利的寒光一閃,將將躲開落下的長針。
“快些。”徒弟催促道。我從速收了心神,屏息靜氣地在蘇宜的人中穴下了一針,又摸過一枚略長些的銀針,抓起他的手掌,紮入合穀。
“哎,對不住,對不住。”徒弟忙上前替他取下那枚長針:“本是要替蘇女人施一針安神,不想卻誤傷了賴公子。”
那賴公子笑得非常勉強,手往衣袖裡藏了藏:“不礙事,玉汝自有我看顧,朱先生還是先看看蘇公是否穩妥。”
徒弟已高高地揚起了手,手裡不知何時捏了一枚長針,在太陽底下閃過一絲寒光,那長針下落處,正對著玉枕穴,我曉得那將是極凶惡的一針,拿捏的力道分毫偏差不得,不若,非死則殘。
蘇玉汝的神采驀地一變,眉宇間的恬然安閒一掃而空,豎起兩道淩厲的眉,張牙舞爪地探身來抓我,口中恨恨道:“你當我不知麼,他們教唆了你來害我!你扮成小娘子家的模樣,便當我不認得了麼?你,你不就是,是那燈裡……”
“阿心,發甚麼怔。”徒弟支起胳膊肘悄悄捅了我一把,喚回我隨他們走開的視野。“蘇公受砸的傷情並不重,昏仆是因氣急攻心,血氣倒逆而至,你來施針。”
平常靜臥不動的病患,尚且難掌控入針標準,更遑論此時發了狂的蘇玉汝。我悄悄彆過眼,不敢看徒弟施那一針。
這是如何回事?徒弟不已將玉鏡台收在了本身房中,怎的蘇玉汝還是這幅形狀?還是癡癡迷迷地陷於鏡像中?
我趕快向後縮了縮手,眨眼之間,徒弟的手臂已橫在了我與蘇玉汝之間,向蘇玉汝笑了笑:“不巧我家阿心本日不得閒,他日罷。”
徒弟手上使了力,半攙半架地將蘇宜從地下拽起,“蘇公寬解,蟾酥覓得了。隻是製入藥中,還需光陰。”
說話間,她已走到了我跟前,伸手就要來拉我:“走,我們屋裡說話去。”
我瞥見徒弟眉頭快速一聚,轉眼又規複了一貫淺淡的笑意,點頭承諾,回身去挾扶起昏仆在地下的蘇宜。
我俄然對他們之間曾教我歆羨得要命的情義起了彷徨。蘇玉汝眼裡旁人皆成了惡鬼凶煞,連保重她若珍寶的父親,亦不例外,唯獨在賴公子跟前,癲狂不再,和順似水。這算甚麼?如許的情義過分詭異,我彷彿是一廂甘心腸將他二人勾畫成了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