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琴瑟[第1頁/共4頁]

她身子一傾，幾乎顛仆，被攬住了纖腰，一舉頭又與他四目相對，足尖工緻地勾住了他的腿彎，他身子一僵。懷中的女人騰身躍了起來，她接著歌頌：“.......心幾煩而不斷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若即若離地貼著他的身材展轉而舞。

竟是他？

眩暈的腦袋一點一點地緩了過來，鄭媱昂首時，隻能瞻仰到他的下巴。他向她斂來目光，漸漸低下頭來尋她的唇。

她腳底如生了風，三兩下展轉就去了他跟前，載舞載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本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他？

他展開眼，伸手抓住她再次甩來麵上的衣袖，悄悄一拉。

我轉過身來望著他，他一把將身著瑞士外套的我摟在懷裡。我把蒙在臉上的絨領巾移開，昂開端來讓他能夠吻到我。我們親吻以後，他打量著我的麵龐。

那天早晨，我們都悄悄地坐在那邊，隻是偶爾閒談幾句，大師顯得過分地平靜，實在都是在袒護著各自內心的思路和豪情。連父親在議論春季時也裝出一副輕鬆自如的模樣。我走到平台的門前用手帕擦去玻璃上的水汽，隻見天井烏黑的空中亮晃晃地閃動著清冷的繁星。父親仰靠在他的安樂椅上，吸著煙，木然地盯著桌子上方吊著的那盞鹵素燈；母親坐在燈光下，戴著眼鏡，細心地縫製著一個小絲袋。我們都曉得那是乾甚麼用的——以是又打動又驚駭。父親問：“這麼說你還是決定一早就走，不吃中飯了？”

“冇甚麼，敬愛的。就是有點哀傷，彆介懷。是又哀傷又鎮靜。我是那麼地深愛著你。”

砰——砰——砰——

“記不清了。大抵是如許的吧：

“那就請便吧，敬愛的小夥子。既然如許，我和你媽媽就該去歇息了；明天必然得送送你。”

那年六月，他到我們的莊園做客來了。我們一貫把他視如家人；他已故的父親曾是家父的朋友，並且一向是鄰居。六月十五日那天，斐迪南在薩拉熱窩遇刺身亡[1]。十六日一早，郵差就送來了報紙。父親拿著莫斯科晚報從書房來到餐廳，當時他、母親和我還在那邊喝著茶，父親說：“哎呀，朋友們，要開戰啦！他們在薩拉熱窩刺殺了奧匈帝國至公。那就意味著戰役！”

“《越人歌》？”他引著她轉了一個圈後，文雅地低頭，在她瑩潔如雪的手背上悄悄烙下一吻，笑說：“我就喜好最後一句，因為同病相憐呢，小娘子，彆來無恙.......”說罷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遇，又將她甩了出去，牽引著她的手，無休無止地跳起來了。

他沉吟了半晌，漸漸地開口說道：“那如許吧，如果我死了，我會在那邊等著你。你還得活著，享用這世上的人生，然後再到我身邊來。”

“多麼晶瑩的眼睛啊，”他說，“你不冷嗎？這的確就像是夏季。不過，如果我陣亡了，你不會立即就把我忘了吧？”

“多麼酷寒的春季！

快披上你的大氅和披肩……”

凝睇她半晌，他答：“早就動了，很早很早，比他還早。”

即使難堪不肯，她還是假裝不識，絳袖一甩，輕飄飄地拂去了他麵上，打他鼻尖撩過，如有若無的香氣環繞浮動，他閉目聚神，一片烏黑中猶能感受那倩影在麵前驚鴻般翩躚展翅躍動。伸開衣袖，一雙闊翼藍蝶自他袖中款款飛出，相嬉相逐著循香扇翕著薄翅，很快飛去了她周身迴旋，迴旋了一週，竟掉落在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