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文字之禍[第1頁/共2頁]
“若以載舟之水,比方蕭帝膝下之民。金門朱戶之家,不詳確流爾;百姓百姓之重,當為其源矣。”邵長韞麵露悲慼之色,不過轉眼,便隱於靜平的神思之下。“百姓愚蒙,最是惜命。蕭帝想警示諸民,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此番殺雞儆猴之舉最是便宜。”
“孫永,正二品兵部尚書之嫡子。因春儘花殘,作歌哀之。遠放崖州,亡於途中。”
邵長韞微微闔目,神采極是疲累,唇邊勾起一絲幾不成聞的感喟。抬手重叩麵前高幾,每叩一次便言一人。每響一聲,便是一命。
且說這夏衡竟日混跡於街坊販子之間,雖有小慧,也不過是些活命的把戲兒。邵長韞其間與他所言之事,業已觸及帝王機謀。
夏衡心頭一蕩,方纔漸漸平複下來,扯著身上的粗布短袍道:“你信中所言,要我先作木工打扮,再行入府,但是彆有深意?”
邵長韞壓手錶示夏衡抬高調子,悠悠說道:“我手劄與你,可不但僅是邀你喝茶的。”
“張集,中書省正七品都事。做長賦讚詠牡丹怒放之盛貌,鈴鐺入獄,七日卒於獄中。”
夏衡凝睇著邵長韞的神情,見他笑意晏晏,不由怒上心頭,他緊緊抓著身邊的椅背,試圖平複心中的暴風巨浪。半晌火線狠絕道:“事已至此,你還能笑得出來。蕭帝大施筆墨獄之意既是如此,難保下一個權貴不是你邵氏一族!”
“巨鷹通天,另有難至之峰,你又何必枉自陋劣。且你離京日久,所知之事,不免異化荒信虛言。一時未能參透,也無可置喙。”邵長韞雙目微餳,昏黃不知歸所,語意淡然道:“蕭帝雖大行筆墨之禍,你且看他下旨究治之人,皆是多麼身份。”
邵長韞指著夏衡方纔放於桌上的田黃,笑眯眯地說道:“這賀壽之禮怎能少了托底與呈盒,既如此,便少不得要尋個木工。你若不是做木工打扮,怎能堂而皇之的進我這國公府,還不引那眼線側目。”
夏衡哂笑一聲,哼道:“那您與我這木工在書房中私談瞭如此之久,想必也分歧您這國公爺的身份。說不得早已引了眼線思疑,而不自知。”
夏衡恭謹地接了過來,待展開一瞧,倒是幾幅邃密白描貼於軸麵之上。夏衡一一細細看去,那數幅白描,清楚畫的是一個南瓜形的滿雕壽桃呈盒。
要知夏衡如何辯白,且聽下回分辯。
夏衡點頭道:“我本日才及聖京,隻於城門張榜處,得了些荒信,此中打量尚不瞭然。你若問這究治之人的名姓身份,我倒是說不出的。”
“邵爺的運筆更加入迷如畫,已然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夏衡忍不住讚了聲好。
“王章,正五品東閣大學士。閒文《農耕錄》中言‘長目盼重明’,處以腰斬之刑。”
夏衡凝耳諦聽,心中便是驀地一凜,低聲道:“蕭帝旨意中軍流、斬殺者,皆出自權臣貴戚之家。反之草澤豪門者,卻未有一人。”
“劉文華,正三品禮部左侍郎之嫡孫。所寫《踏春記》之序文中,書前朝‘宣文’年號。蕭帝怒其目無本朝,處以斬刑。
“木工活兒我不在行,我在行的但是這個。”夏衡撇了嘴角,揮手比了一道,又沉聲說道:“閻王門前好說話,方纔阿誰黑麪鬼兒是該點個卯了。”
“戲要做足,既是裝了木工,合該像點模樣。”邵長韞挑眉說道:“及到了內裡,尋個可靠的匠人,兩月為限,隻彆漏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