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亂判葫蘆案(2)[第1頁/共3頁]
當下言不著雨村。且說那買了英蓮、打死馮淵的薛公子,亦係金陵人氏,本是書香繼世之家。隻是現在這薛公子幼年喪父,寡母又憐他是個獨根孤種,未免寵嬖放縱些,遂至老邁無成;且家中有百萬之富,現領著內帑賦稅,采辦雜料。這薛公子學名薛蟠,表字文龍,今方十有五歲上脾氣豪侈,言語傲慢。雖也上過學,不過略識幾字,整天唯有鬥雞走馬,遊山玩景罷了。雖是皇商,一應經濟世事,全然不知,不過賴祖父昔日的情分,戶部掛浮名,支領賦稅,其他事體,自有伴計故鄉人等措辦。寡母王氏,乃現任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之妹,與榮國府賈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本年方四十高低年紀,隻要薛蟠一子;另有一女,比薛蟠小兩歲,乳名寶釵,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當日有她父親在日,酷好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自父親身後,見哥哥不能依體貼母懷,她便不以書字為事,隻留意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遠因今上崇詩尚禮,搜尋才氣,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世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退學陪侍,充為秀士、讚善之職。二則自薛蟠父親身後,各省中統統的買賣承局、總管、伴計人等,見薛蟠年青,不諳世事,便趁時誘騙起來,京都中幾處買賣,漸亦耗損。薛蟠素聞得都中乃第一繁華之地,正思一遊,便趁此機遇,一為送妹待選,二為望親,三因親身入部銷算陳帳,再計新支,實在,則為旅遊上國風景之意。是以,早已辦理下行裝金飾,以及饋送親朋各色土物情麵等類,正擇日已定,不想偏遇見了柺子重賣英蓮。薛蟠見英蓮生得不俗,立意買了,又遇馮家來奪人,因恃強喝令部下豪奴將馮淵打死。他便將家中事件囑了族中人並幾個故鄉人,他便同了母妹等竟自起家長行去了。性命官司一事,他卻視為兒戲,自為花上幾個臭錢,冇有不了的。
薛蟠已拜見過賈政,賈璉又引著拜見了賈赦、賈珍等。賈政便令人上來對王夫人說:“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青不知世路,在外住著,恐有人肇事。我們東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來間房,白餘暇著,趕著打掃了,請姨太太和哥兒姐兒住了甚好。”王夫人未及留,賈母也就遣人來講:“請姨太太就在這裡住下,大師密切些”等語。薛阿姨正要同居一處,方可拘緊些兒,若另住在外,又恐他縱性肇事,遂忙伸謝應允。又私與王夫人申明:“一應日費供應,一概免卻,方是處常之法。”王夫人知她家不難於此,遂亦從其願。從而後,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了。
在路不記其日。那日,已將入都時,卻又聞得母舅王子騰昇了九省統製,奉旨出都查邊。薛蟠心中暗喜道:“我正愁進京去有個遠親的母舅統領著,不能肆意華侈華侈,偏現在又升出去了,可知天從人願。”因和母親商討道:“我們京中雖有幾處房舍,隻是這十來年冇人進京居住,那看管的人未免偷著租賃與人,須得先著幾小我去打掃清算纔好。”他母親道:“何必如此招搖!我們這一進京,原是先拜見親朋,或是在你孃舅家,或是你姨爹家。他兩家的房舍極是便利的,我們先能著住下,再漸漸的著人去清算,豈不消停些!”薛蟠道:“現在孃舅正升了外省去,家裡天然慌亂起家,我們這工夫反一窩一拖的奔了去,豈不冇眼色些?”他母親道:“你孃舅家雖升了去,另有你姨爹家。況這幾年來,你孃舅、姨娘兩處,常常帶信捎書,接我們來,現在既來了,你孃舅雖忙著起家,你賈家姨娘一定不苦留我們。我們且忙忙清算房屋,豈不令人見怪?你的意義我卻曉得:守著孃舅、姨爹住著,未免拘緊了你,不如你各自住著,好肆意施為的。你既如此,你自去挑所宅子去住,我和你姨娘姊妹們彆了這幾年,卻要廝守幾日,我帶了你妹子投你姨孃家去,你道好不好?”薛蟠見母親如此說,情知扭不過的,隻得叮嚀人夫一起奔榮國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