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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世之衰也,至伏羲氏,其道昧昧芒芒然,吟德懷和,被施頗烈,而知乃始昧昧晽晽,皆欲離其童蒙之心,而覺視於六合之間,是故其德煩而不能一。乃至神農、黃帝,判辨大宗,竅領六合,襲九窾,重九?④,提挈陰陽,嫥捖剛柔,枝解葉貫,萬物百族,使各有經紀條貫。於此萬民睢睢盱盱然,莫不竦身而載聽視。是故治而不能和下。棲遲至於昆吾、夏後之世,嗜慾連於物,聰明誘於外,而性命失其得。施及周室之衰,澆淳散樸,雜道以偽,儉德以行,而巧故萌發。周室衰而霸道廢,儒墨乃始列道而議,分徒而訟,因而博學以疑聖,華誣以脅眾,絃歌鼓勵,緣飾《詩》《書》,以買名譽於天下。繁登降之禮,飾紱冕之服,聚眾不敷以極其變,積財不敷以贍其費。因而萬民乃始慲觟離跂,各欲行其知偽,以求鑿枘於世而錯擇名利。是故百姓曼衍於淫荒之陂,而失其大宗之本。夫世之以是喪性命,有衰漸以然,所由來者久矣!
百圍之木,斬而為犠尊,鏤之以剞劂,雜之以青黃,華藻鎛鮮,龍蛇豺狼,曲成文章,然其斷在溝中,壹比犠尊溝中之斷,則醜美有間矣。但是失木性鈞也。是故神越者其言華,德蕩者其行偽,至精亡於中,而言行觀於外,此不免以身役物矣。夫趨舍行偽者,為精求於外也。精有湫儘,而行無窮極,則滑心濁神而惑亂其本矣。其所守者不定,而外淫於世俗之風,所斷差跌者,而內以濁其腐敗,是故遲疑以終,而不得斯須淡泊矣。
至德之世,甘瞑於溷澖之域,而徙倚於汗漫之宇。提挈六合而委萬物,以鴻濛為景柱,而浮揚乎無畛崖之際。是故賢人呼吸陰陽之氣,而群生莫不顒顒然仰其德以和順。當此之時,莫之領理,決離隱密而自成。渾渾蒼蒼,樸素未散,旁薄為一,而萬物大優,是故雖有羿之知而無所用之。
是故賢人之學也,欲以返性於初,而遊心於虛也。達人之學也,欲以通性於遼廓,而覺於寂漠也。若夫俗世之學也則不然,擢德搴性,內愁五藏,外勞耳目,乃始招蟯振繾物之毫芒,搖消掉捎仁義禮樂,暴行越智於天下,以招號名聲於世。此我所羞而不為也。
今夫積惠重厚,累愛襲恩,以聲華嘔苻嫗掩萬民百姓,使知之欣欣然,人樂其性者,仁也。舉大功,立顯名,體君臣,正高低,明親疏,等貴賤,存危國,繼絕世,決拏治煩,興毀宗,立無後者,義也。閉九竅,藏心誌,棄聰明,反無識,芒然仿佯於灰塵以外,而消搖於無事之業,含陰吐陽,而萬物和同者,德也。是故道散而為德,德溢而為仁義,仁義立而品德廢矣!
水之性真清,而土汩之;人道溫馨,而嗜慾亂之。夫人之所受於天者,耳目之於聲色也,口鼻之於芳臭也,肌膚之於寒燠,其情一也;或通於神明,或不免於癡狂者,何也?其所為製者異也。是故神者智之淵也,淵清則智明矣;智者心之府也,智公則心平矣。人莫鑒於流沫,而鑒於止水者,以其靜也;莫窺形於生鐵,而窺於明鏡者,以睹其易也。夫唯易且靜,形物之性也。由此觀之,用也必假之於弗用也。是故虛室生白,吉利止也。夫鑒明者,塵垢弗能薶;神清者,嗜慾弗能亂。精力已越於外,而事複返之,是失之於本而求之於末也。外內無符而欲與物接,弊其元光,而求知之於耳目,是釋其炤炤而道其冥冥也,是之謂失道。心有所至,而神喟然在之,反之於虛,則消鑠滅息,此賢人之遊也。故古之治天下也,必達乎性命之情。其舉錯一定同也,其合於道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