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保定四年的雨[第2頁/共3頁]
楚六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回身而去。
跟著傍晚的鼓聲響起,日輪垂垂隱冇,已是宵禁時分,酒坊中的客人三三兩兩地分開,西市鱗次櫛比的屋舍店鋪也在暗淡的餘暉中冷僻了起來,蕭瑟的街道之上,唯有閭裡間的民居透出了暗淡的燈光。
但是自大經緯天下的老者卻不曉得,小人物,常常會給人欣喜。
……
老馮摸著頷下稀少的髯毛,嗬嗬地笑了起來,看著少女嘴角敬愛的小酒窩,又是幾杯酒下了肚,目光便在恍忽間遊離了起來,落在窗台上結著的霜氣之上,霜氣在室內暖融融的羊湯香味中蒸騰著,化作輕煙般的回想鑽出了窗外,他渾濁的眼中彷彿看到了甚麼極悠遠的事物。
馮小憐,天然是老馮的馮。
那是保定四年……
“來了來了……”
車廂內,楚六抱動手臂,看著劈麵坐著的少女,想起她聽得他口中說朱紫二字,便毫不躊躇地丟下家中老父奔赴而來,竟連矯飾都懶得去安撫幾句,此等貪慕虛榮倒也真少見,因而看著她的目光中儘是挖苦。
老馮心頭一跳,隻覺手中的荷包便如燙手山芋般,曉得對方有備而來,並且脫手豪闊,定是非富即貴,不過好歹他也運營酒坊多年,自有一套應對,當下便躬著身子賠了一個笑容,“本來是楚六郎,卻不知找我那女兒有何事?”
因而老馮家的飯桌上多了一付碗筷,多了一床被褥,多了一個名叫馮小憐的小女孩。
彷彿也是一個酷寒的季候,邙山之戰才方纔結束,朝廷十萬雄師無功而返,冷落的街上,閭裡已有亡故兵士的白幡高掛,行人俱是不得歡顏。可天偏又下起了雨,雨勢雖小,卻如附骨之蛆般黏在身上,沁得人百骸皆涼。
老馮見兩人模樣並非善類,遊移著不知該如何作答,隻是堵在門前,謹慎問道:“你們又是何人?”
燈光下,少女甜甜笑道:“小憐也不知本身是誰生的,不過,歸恰是馮伯最有福分。”說著,也滿滿地盛了一碗羊湯遞到他麵前。
漫冗長夜悄悄疇昔,長安城的霜積了一宿。
不甚敞亮的燭火映托著老馮如樹皮般皺紋縱橫的麵孔,顯得格外衰老,少女捧著熱騰騰的湯碗,心有感到,微微一笑,“如果冇有馮伯,小憐此時還不知在那邊流落流浪呢。”
……
“是是,不提這些。”老馮恍然覺悟過來,拍了拍本身的腦門,然後為她盛了一大碗滿滿的羊湯,搓動手道:“來,快些吃,莫要涼了。”
……
楚六見他眨眼間便一副奸商嘴臉,眼中不由暴露一絲鄙夷,“無甚大事,不過是聽聞你家那女兒歌喉動聽,想請去府上唱上幾曲罷了。”
……
“這裡但是馮家?”左手邊阿誰黃臉男人問道。
淩晨的天氣渾濁不明,昨夜的霜露順著屋簷滴了下來,閭裡間沉寂無聲,就在此時,一陣高聳的打門聲響了起來。
……
老馮鰥居多年的心彷彿也跟著這幾滴雨珠普通跌碎在了泥濘間。
當時的老馮還未滿頭華髮,皺紋橫生,自顧自打理著那間小小的酒坊,日子說不上歡愉,卻也並不艱苦,隻是看著街邊人皆是低頭沮喪的模樣,老馮也不高興得很,因而他早早關了酒坊,冇精打采地回到家中,卻見家門口前,一個小小的女孩渾身淋得濕透,在他家屋簷下瑟縮著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