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渾水摸魚[第1頁/共5頁]
“好,我就為你再奏一遍。”我咧嘴一笑,起勢拉弦,《送君》的旋律一如五年前從我手底下傾瀉而出,如泣如訴,半途,朱和均度量琵琶與我相和,二胡的愁悶與琵琶的纖柔相依相織,天衣無縫,道儘了“有戀人終不能立室屬”的委曲和悲慼。曲罷,我與他皆沉浸在樂曲聲中不能自已,很久,朱和均才問了一聲:“這曲子叫甚麼”
“好,好,唱得不錯,不錯!”杭州將軍府後衙花圃裡,身著猞猁皮翻毛坎肩,滿臉絡腮鬍子的杭州將軍郭丕帶頭鼓掌喝采,他身後的幾個侍從也紛繁鼓掌,戲台上一溜參與彩排的職員躬身稱謝,郭丕又轉頭對在一旁哈腰候著的班主道,“明日皇上就將到達杭州府,明晚的演出若像方纔這般出色,本將軍重重有賞!”
這番忽悠有鼻子有眼的,再無人表示思疑,幾個旦角還真當真地去吊嗓子,背台詞,做演出前的籌辦了,我看了結忍不住莞爾。這些人都不曉得端方,宮裡的嬪妃可都是從上三旗秀女中甄選出來,內裡的女子如何能夠隨便帶進宮去?更何況是江南的漢人女子?除非康徒弟發高燒燒胡塗了,不然,以他這類萬事以祖宗端方為圭臬的行事氣勢,如何能夠自個兒粉碎端方?
洗漱過後,上床安息,卻思路萬千,直到後半夜才含混疇昔,若非朱和均來叫,我恐怕要睡到日上三竿。坐上馬車一起奔馳,到了將軍府仍然遲了,眾目睽睽之下受了班主一番怒斥才灰溜溜地鑽到步隊中持續“摸魚”。因是早晨便要獻藝,排練隻停止了半日,下午便放了我們在指定的院落裡歇息,好養足了精力在康徒弟麵前一顯技藝。
“你小子還惦著湊彩禮錢的事兒吧?”班主嗬嗬一笑道,“跟你說白了吧,如果演好了,那賞錢彆說是娶一個老婆,就是娶十個老婆都綽綽不足!”
“甚麼來了?”有人不解地問。
人群收回一陣轟笑,那挑起這話題的人卻一臉嚴厲隧道:“你們笑甚麼呀?笑甚麼呀?我說的但是當真的。唉,你們還不曉得吧?這回皇上顛末姑蘇的時候,就看上了一名女子,還臨幸了呢,就要帶回宮去做娘娘了。”
“出去吧,門冇鎖!”我起家拿好琵琶坐到桌子旁,調好音轉頭望向在我劈麵落座的朱和均時,卻見他左手拎了把二胡,右手卻手心朝上,似在問我討要東西。我一愣,他卻笑道:“琵琶的技能我已傾囊相授,現下已冇甚麼可教的了,你的悟性比凡人好太多,以你現在的程度,在梨園裡伴奏是綽綽不足,不需再練了。這幾天我新寫了一個曲子,現在彈給你聽聽好麼?”
班主立馬狗腿隧道:“將軍存候心,這幾齣戲是敝班最特長的,杭州府一帶的梨園行裡尚無人能及,到時定能讓聖上和將軍您稱心快意。”
朱和均起家,走到窗邊,默了半晌,才道:“還記金陵的將軍署嗎?”
不是不感激他的照顧,不是感受不到他的柔情,隻是本日今時我與他的身份態度皆已挑明,再有糾葛實為不智。不管甚麼樣的豪情,參雜了政治都不會純潔。像他設想並暗中幫助策旺阿拉布坦起兵背叛噶爾丹,減弱了噶爾丹的權勢,的確對康徒弟無益,但也難說這此中包含了他的一點私心——若康徒弟有一日真滅了噶爾丹,難保會騰脫手來清算“四明會”,若策旺阿拉布坦有朝一日能坐大,就能管束住康徒弟的精力,那“四明會”就能持續儲存下去。即便冇有這些,他現在是已婚之人,對老婆後代都要有一份任務感,若再糾葛在疇昔的豪情上,那就真的是胡塗。實在,這些事理,現在的我跟他都心知肚明,隻是相互心照不宣,未曾點破,他更試圖持續挽住罩在“殘暴”內裡的那一件叫做“柔情”的外套。本日,他想聽這曲子,恰好藉著它讓相互的腦筋再復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