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一九零章[第1頁/共3頁]

虞府既請到高僧，他府上本就喜談玄說易，常高朋滿座，今晚定更是來賓如織，既如此，殿下雖是金枝玉葉，但終歸是女子，此等場合，殿下要如何列席呢？趙器搖首感喟，倉促去了。

要如何奉告一名母親，她的孩兒再也不會返來，隻因他的功業，要踩著無數骸骨而上。而她的孩兒，不過是籍籍知名中的淺顯一員。倘死去的是他成去非，那麼史冊上會給他空出一筆，記下他的姓名，那麼無數個小武，不過是史冊上的一串數字罷了，成去非不忍不能相看麵前母親的絕望與淚水，卻隻聽那老婦人道：

說著不等阿寶推讓回絕，折身大步去了，徒留阿寶愣在原地，捏著那塊美玉，再次嚶嚶抽泣了起來。

“老夫人，”成去非隻覺含了滿口的鮮血，幾近張不開嘴，小武的家書是彆人代庖而寫，他並不識字，亦不會寫字，成去非抬首看了看白叟那一雙淚眼，隻把信塞至白叟手中，低聲道：

“這叫甚麼花？”

成去非應道：“是的。”

“本來是將軍，他回不來了，是吧？”

鳳凰五年八月, 高僧支林攜釋迦牟尼遺骨入建康，天子禦樓以觀，迎奉宮中, 又令諸寺遞迎扶養。天家尚如此, 又有百官推波助瀾，一時候, 百姓解衣散錢, 自朝至暮，長幼馳驅，轉相效仿, 唯恐後時。

“我不回帖子了，你去虞府知會一聲，說我頓時就到。”

成去非回到烏衣巷時，虞府下的帖子剛到，高僧支林赴虞家之宴，大司徒這是請他疇昔與會。大司徒曾多次赴廬山拜見支林，現在支林應其所邀算是禮尚來往，支林已於宮中講學三日，天子、太後及後宮女眷，無一不參會聆聽高僧講道，這接下來，便輪到各大世家了。

趙器知他並無此種愛好，不知這回為何承諾得如此利落，正欲領命而去，成去非又喊住他：“找個婢子問問殿下的意義，帖子上請了殿下。”

成去非心頭驀地狠狠一酸，不但僅為那年青人的捨生忘死，更加老母親的深明大義。這便是國朝的母親，這便是國朝的兒郎，國難當頭，文不愛錢，武不懼死，這本該是國朝的抱負，是百姓的抱負，但是，終而終之，這份抱負，或許必定隻是一份抱負。

“殿下且割肉敬奉佛骨，我等草民又鄙吝甚麼？”

“將軍請喝水。”阿寶細細的聲聲響起，成去非雙手接了過來，女孩子眼睛雖清澈，可麪皮倒是微微泛黃，並無芳華的紅潤，他看了看阿寶，一時入迷，阿寶見他遲遲不喝，低首搓著衣角小聲道：

“阿寶，你去送將軍。”

阿寶已開端抽泣，成去非俄然怔住，似在思考：“小武就是你的小叔叔？”阿寶含淚點頭，成去非又問，“你祖母隻要你爹爹和你小叔叔兩個孩兒？”阿寶再次點頭，成去非心底發緊，望了阿寶半晌，小女人仍梳著雙髻，滿麵通紅，那朵晚香玉早不知何時被碾於腳下，寥完工泥，正如她的爹爹，她的小叔叔，一樣轉眼成灰。

話是小女人反著推的，成去非不知該如何作答，忽發覺不對：“阿寶，你這是何意？”

“你家大郎能安然返來，不是佛祖保佑，又能是誰？如何李家的兒郎就死在了幷州？還不是因你常日茹素心誠？”

黎庶赤子，向來如此天真爛漫，如此抱素懷樸, 不管何種情感, 皆可煽動, 並亦可迅猛間星火燎原，控無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