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二章 牢獄[第1頁/共3頁]
大理寺戒衛森嚴,女牢牆上隻在高處開有一扇半尺寬的窗戶,有慘白的月光從木柵欄間斜斜撒入,淡淡地照在空中上,勾畫出大片大片光怪陸離的暗影。
繡了萱草仙鶴紋的帳子翻開,睡眼惺忪的傅百善半倚著靠枕,探著頭含笑問道:“瞧你愁了幾天,終究把事辦利索了?”
她嘴裡又苦又澀,“當時我一心想嫁進劉家,像瘋魔一樣想促進此事,不吝用儘統統手腕,誰攔著我誰就是我的仇敵。如願以償以後,這麼多年來恰美意存兩分幸運,希冀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現在事情敗露卻隻要咬牙硬兜著,不將那人說出來還好些,說出來彰德老宅子裡那一大師子人死得更快。他們固然捨棄了我,我卻不能翻臉無情捨棄他們!”
滿載一家三口的車子軲轤軲轤地駛離了城門的時候,裴青卸了差事回到安然衚衕,獨安閒外書房靜坐了半天。這樁二十年前的慘案從天子受命,到被重新偵緝勘察,到坤寧宮當眾揭露公諸於世,條條線線都是他和程先生在這間屋子安插和相互印證的。
牢房裡高高吊掛的油燈散放著暗淡的光,婦人的半邊臉埋冇在暗處襯得她像地府裡來的陰詭羅刹,崔文櫻不由瑟縮了一下身子。
朝西的一葉槅扇翕開了半邊,跟著輕風悄悄搖擺。牆角擱著一盆梔子花,葉片蒼翠花朵巨大。風一停,那沁人的花香便更加濃烈起來。紗帳低垂於地,傅百善微不成聞地嘟囔幾句,閣房很快就重新溫馨下來。
牢房暗淡的油燈下,女人喘著粗氣滿臉的不甘心,“誰曉得我找的那人成事不敷敗露不足,添油加醋濃情密意不說還把信寫得那般露骨,甚麼‘你我之子乃天下至貴之人’,的確是畫蛇添足。但是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出來一趟不輕易,隻要硬著頭皮把這件事籌劃完……”
紅羅恍若未覺,慢條斯理地將打碎的盤子重新放進提盒裡,低眉垂眼道:“我奉侍蜜斯整整二十餘年,看著京中大家獎飾你長袖善舞德才兼備,兒子丈夫公爹都是文采風騷的人物,像是天下的功德俱都讓你占齊了。隻是從今個起,如許欣羨的目光便不會再有了呢!”
潮濕的地上隻要淺淺的一層腐朽的稻草,崔蓮房身上膝上都有新傷,現在痛得短長卻隻得強忍著,“我即便曉得那人包藏禍心又如何樣,卻還是放不下心中的那股子貪念,捨不得放過這般大好的機遇,就冒著風險乾下了這件大不韙的錯事。”
崔文櫻目中的神采便暗淡下來,再次喃喃自怨道:“都是我的錯……”
明顯悄悄搖擺的燈火下,一身便裝的裴青轉過身子無聲地感喟了一會,隨即將一張淡黃的紙張遞了過來,“你做得很好,你雖是個背主之奴免不了遭世人鄙棄,倒是為死去的地底亡魂蔓延了一口惡氣。這是我親身為你換的良籍,你的丈夫和兒子也派人從彰德接出來了,今後一家人就好好地過日子去吧!”
裴青就幫她把外裳披好柔聲道:“吵醒你了,是有幾件毒手的公事,現下都措置完了,該抓的人犯也抓著了。接下來的審理不歸我管,我便能夠好生安息幾日了,你想到莊子上去還是到西山圓恩寺去我都能夠陪你,隻要你不嫌我煩!”
她細細打量了一下崔文櫻歎道:“到現在你還不肯意叫我一聲娘嗎?”
她眼裡閃過一絲悲慘怒意,旋即暗淡下來苦笑道:“他的心腸的確是軟,但是他的耳根子更軟,比擬之下他更聽他老子的話。他二十幾歲便中了一甲探花,但是這麼多年都庸庸碌碌毫無作為。何況跟劉家的斑斕出息比擬,我們兩個外姓人又算得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