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第3頁/共5頁]

苻堅一把扯住還是富麗的禦帳撕下，悄悄覆在苟皇後的屍身上，徹完整底地覆住了頭臉，輕聲道：“宏兒，給你母後磕最後一記頭，父王欠她的，來日相報——願她下一世，莫生於帝王之家，再嫁一個薄情寡義的夫君罷！”苻宏心中發酸，眼淚又要澎湃而出——他的父王，天之寵兒縱橫天下，從不肯低頭認個錯，現在。。。

高蓋目不斜視，縱馬奔馳，似恐怕落了人背麵搶不到那頭份好處，胯。下坐騎顛簸，他貼肉處順手塞進的那捲絲帛也隨之一點點地摩擦著他全部心機——姚嵩來信，隻得四字：“縱其出城”。他該是嗤之以鼻的，他是後秦大單於姚萇親手安□燕軍中的親信，向來隻對姚萇一人賣力，連世子姚興都不消給情麵。姚嵩一個身如浮萍的庶出王子，憑甚麼來號令他？！他至今還記得姚嵩分開阿房之時，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無毒不丈夫’——那樣邪魅刻毒卻又頑豔無雙。鬼使神差普通，他在最後關頭，猶躊躇豫地挑選了服從他的指令。

任臻微微傾身，伸手，似要拭去他麵上累累的傷痕，俄然用力，指尖□未愈新傷中，又汨汨地捅出血來。

苻堅動了動唇，雙眼渙散地看向他麾下最後的武將：“鮮卑軍攻破長安了？”

“陛下萬歲，大秦萬歲！”

副將被吼地暈頭轉向，隻得作罷，高蓋率軍自東門直朝未央宮一擁而入，冷眼旁觀地任數百餘秦軍裹在亂軍中，一一躍出東門。

曾經令燕軍聞風喪膽談之色變的陷馬坑與連珠弩已淪為一場徒有其表的安排，鐵蹄過處，哀嚎遍野，殘存的秦軍乃至不能構造一場具範圍的戍守戰。跟著城門的轟然傾圮，慕容衝一馬搶先，躍進長安！

可就在此時，長安城中俄然發作一聲轟然巨響，苻堅高大的身軀便跟著整座城池齊聲顫抖了一記,他望向城中沖天的火光，心下一片麻痹的淒然，他明白大秦至此，算是亡國了。

楊定頓時明白了點甚麼，心下一噤——那倆人帶兵先入宮會是多麼大難？他知，他更知。——戰事未平，慕容衝就要動手鳥儘弓藏斷根異己了——麵前之人再不是當年本身難保的孤傲少年，而是一個很故意術深諳機謀的帝王人君！為達目標，他不吝任何代價，包含長安城未央宮表裡累累性命，亦包含他在內的任何統統。

楊定一怔，他見走了竇衝報仇無門，正在心焦，不料慕容衝竟然看了出來，給他重新雪恥的機遇!當下抱拳，也不贅言，拍馬領兵就走。

高蓋沉吟半晌，俄然道：“你安知不是疑兵之計用以惑敵？必是假的——天下誰不曉得竇衝狡猾，豈有慌不擇路就護著苻堅主動撞上門來？！”副將有些傻眼：“那該如何做？既是來了便截他下來一戰,若公然是替人殺便殺了，若真是苻堅。。。將軍您但是為皇上立了不世大功啊!”

任臻在頓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有太多的事要問，但是動了動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慕容永渾身是傷，如從血池天國中涅槃重生的阿修羅。他搖搖擺晃地踏過腳邊層層疊疊的屍山，來到慕容衝麵前，終究緩緩地屈膝跪下：“臣慕容永拜見皇上，願皇上武運昌隆。”

苻堅渾身一震，刹時回神——糟蹋如何能落到慕容衝手中！他騰地起家，卻又哈腰去抽苟背工中之劍——竇衝驚地魂飛魄散，撲疇昔死死按住苻堅的雙手：“陛下！”他膽顫心驚地看向刹時衰老的苻堅，幾近是苦苦要求了，“陛下，末將從戎近三十年，心中便隻要您一個主子，事到現在，您忍心拋下我等嗎？！”恰在此時，太子苻宏亦被人護著來到金華殿，一見其母屍身便泣不成聲地撲疇昔，撫屍嚎啕。苻堅悄悄推開了竇衝，將那柄長劍猛地回鞘：“。。。你覺得。。。朕也要他殺？”他伸手按住跪在地上痛哭的苻宏的肩膀，“滅亡之際，皇後以死明誌，當為節烈，但朕不可——”男兒丈夫，寧戰死，不輕生，更不投降！“宏兒，走。”苻堅拉起太子，又傾身抱住結髮之妻的屍身放在禦床之上——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許哀思而安靜地俯視著她——她很賢惠，但也隻是賢惠罷了。疇昔二十年來，他除此以外，就再也冇從這謹慎寡言了一輩子的女子身上看出彆的來。是啊，因為他愛江山，更愛美人，但到頭來卻為此國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