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泣[第1頁/共2頁]
那仆婢被樹影中猝然探出的大手嚇了一跳,哆顫抖嗦地看清了此人的麵龐,鎮靜回道,“孺人這幾日身子有恙,早早睡了。可要奴婢前去・・・・・・”
“是姨娘錯了――”,蕭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姨娘待旁人以誠,旁人卻待吾兒以毒,自小豢養令兒的奶媽媽為了夫人頭上的一支珠釵,在牙箸上抹了藥,害得我兒年不敷二便丟了性命――是姨孃的錯――任由尤良以早夭不宜立碑之名搶走了我兒的屍身,定然是她,惡事做儘,損了陰德,夜夜惡夢,卻纏累了我兒囿於東院不得轉世。”
看著臂肘凹凸的小人兒一臉防備,蕭岑心下痛苦難言,慌亂無措地停下步子,頓了頓,又退了半寸,如思甘泉的迷途者般渴盼地望著狄令,哽咽道,“令兒,姨娘好生想你――”
蕭岑見狀,連連點頭,捎帶著被子一齊滾落下床,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赤腳向男童跑去,“姨娘怎會忘了令兒,姨娘甘心拿本身的命換令兒活著,姨娘怎會忘了令兒!”,哭喊間,已到了男童所立之處,剛欲抱男童入懷,卻見他肥大的身子忽地化作點點螢火撲散開,慘白的麵龐在她麵前消逝,原地僅剩空蕩蕩的石麵膈著她的雙膝。
隻聽得蕭孺人抽泣幾聲,斷斷續續地說道,“當日我兒挑了一把牙箸,甚是愛好,晝日把玩,夜裡抱眠,三餐食飯也都用那雙牙箸,姨娘見你如此保重此物,便任由你去了,我覺得・・・・・・我覺得我循分守己,不爭不搶,便能保你在將軍府活下去・・・・・・”
“孩兒・・・・・・孩兒・・・・・・”,狄令吞吞吐吐,像有難言之隱,在蕭岑急不成耐的目光下,遲疑好久,方纔顫聲說道,“孩兒被封禁於東院,日夜受鴆毒之苦,不得前來相見,不得轉世投胎,姨娘,令兒好怕啊――”
隻一眼,婆子便跟發了瘟病似的,渾身劇顫,忙縮回膀子,窩在牆角直抽冷子。
提起襦裙,躡手躡手地走到窗下,薄如蟬翼的窗紗稍稍隔絕了窺覷的視野,婆子用力眨巴著眼皮也隻看到一團昏黃的光芒,微微顫栗。
“蕭氏安在?”,狄應甫一踏入春暉院,便覺院子裡喧鬨得詭異,三兩個丫環零散穿越在夜色中,燈盞也早早息了,與雲水居人影交叉的氣象天差地彆,攔下一名打著哈欠路過身邊的仆婢,問道。
不由得兩股戰戰,小腿肚都有些轉筋,因著那點覓奇的心機,仍不肯拜彆,扒在石沿上,吃力地往裡瞧。
屋內,扳談聲緩緩傳出,婆子越聽越是心癢難耐,咬了咬腮幫子,豎起拇指,拿又厚又硬且發黃的甲片在薄薄的窗紗邊角處悄悄一劃,割出一條裂縫,食指扒拉開,眸子子死命往裂縫裡瞧,如此,屋內的景象便一覽無餘了。
“姨娘,令兒也想姨娘。”
肮臟心機一起,尿意便如夜裡的冷風普通,散去了。
狄令搖點頭,縮緊了身子,害怕且委曲地說道,“孩兒未曾入得地府。”
蓮花燈座嗎?不像,倒像個小人兒。
丫環站在原地,莫名地望了他一眼後,倉促跑開了。
蕭岑翻了一個身,惡夢令她昨夜整晚不能安睡,乃至她現在頭痛欲裂,眼皮墜了鐵塊似的沉重,合上眼,腦海中卻比白天時還要復甦,默唸著,是睏乏極了罷,不然怎會聞聲令兒喚我了呢,這般想著,珠串似的淚珠子便止不住滑出眼角,滾落在頗黎枕上,染濕了半片遠山雲霧枕屏,“令兒,姨娘想你啊――”,攥著錦衣領口,冒死壓下噴湧而出的悲緒,聲呐蚊蠅地嘶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