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第1頁/共3頁]
蘇玨好似心頭長草,忍不住偷眼一瞥,便窺到先生橫出浴桶以外的臂膀。
可這都是被編進《佞幸傳》裡的亂臣賊子啊。
“蒙大人錯愛。”楚先生寡淡一笑,終究抽出了一向被對方握著的手:“飛白偶然朝堂,惟願平平平淡,在此鄉野村間結束餘生。”
佞幸佞幸,這些人以奉承獲得君主寵幸,乃至以男色侍君,霍亂朝綱,為先人所不齒……莫非這豐神漂亮的藍衣公子也同這群人一樣?
浴桶內熱氣氤氳而上,先生伸手探了探水溫,隨後便脫手解起了衣衿。
資質平淡,難成大器。
蘇老爺正色厲聲,額上青筋直暴,明顯是氣到了頂點。對於父親,蘇玨向來是害怕的,此時固然內心委曲,倒是不敢冒昧,隻得閉了嘴,老誠懇實地看著。
斷、斷、斷、斷袖餘桃龍陽男風兔爺兒……
蘇玨那天也在,倒是被父親硬拉進了夾道相迎的人群中。
先生固然四壁通風,屋頂漏雨,為人卻極愛乾淨。縱使衣衫補丁摞著補丁,也必定是一日一換洗。
一聲“羿”,密切之極,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窗戶紙,教楚先生躲無可躲。
本來不過隨口猜想,怎料竟一語中的,現在倒真讓本身退無可退了。
聞言,藍衣公子不置可否,隻是深深望著楚羿,細細形貌他的眉眼。
“記得飛白曾說,豪傑無鄉,四海為家,想來也是儘情蕭灑之人。而現在卻甘心為這村野所困,莫非是內心掛念著甚麼事,亦或……甚麼人?”
“——爺,入夜了,該掌燈了。”
蘇玨心虛惶恐,口中默唸賢人言,早忘了本身不過一介孤魂野鬼,再不敢往先生處看去,隨即飛也似的穿過房門,落荒而逃。
烏紗帽,素銀帶,大紅羅袍……蘇老爺子看得兩眼放光,蘇玨卻不覺得意。
垂眼看向被人握緊的手,楚羿薄唇輕抿,思忖多時,終是一聲感喟:“那日之事是飛白酒後失態,大人……便忘了吧。”
情至深處,多數身不由己,若能收放自如,反倒像是兒戲了。
先生一陣頭痛,彷彿又見了常日裡那些打滾耍賴的門生,倒是罵不得也罰不得。乾脆權作充耳不聞,一拱手,獨自分開,並無沉淪。
日落西山,習習夜風入室,捎來多少寒涼,卻寒不過楚先生一張麵無神采的臉。
回身一看,才發覺是楚先生在屋內燒了熱水,這會子閂上房門,搬過浴桶,正籌辦沐浴。
“……”
楚羿點頭,眸間透著清冷瞭然,半晌,深沉道:“既如此,飛白也無妨明說。皇上即位三十餘載,不問政事。現在朝堂騷動,朋黨相爭,奸佞當道,民怨久矣。大人非池中物,又怎甘心坐看彆人在這亂局中失勢放肆?故而這都城,大人遲早是要歸去的。”
看那眉眼清秀的狀元郎,還是童顏稚嫩,淺淺一笑,溫溫潤潤的,真是高雅又貴氣。
臨河村地界不大,民風渾厚,哪家的閨女過了二十歲還未出嫁都是不得了的大事,又何況這男男相戀一事?
藍衣公子心中頓時一片腐敗,深思半晌,纔對著先生慎重道:“飛白惟心之所向,均存亦如此。”
蘇玨打小就餬口在村裡,最遠也不過跟著爹爹去趟鎮上。要說這斷袖龍陽,都是史乘裡記錄的故事,那裡親見過呐。
本欲退敵,哪曾想對方竟迎難而上,楚羿盯著藍衣公子,幾番欲言又止,最後終是隻剩一句:“天氣不早,飛白就此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