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覺性[第1頁/共3頁]
師父每年都來看我,第二年,他抱我起來講:
師父讓我上了一尊千瓣蓮台,有一麵色蠟黃的和尚與我論法。
日薄西山,風沙漸歇,冷月被洗得猩紅。我在涼透了,黏稠的深藍色液體裡躺著,耳中寒鴉不住唳笑。
僧伽藍寺中香客浩繁,我做過掃地沙彌,迎客僧,最後師父讓我清修。
他嗬嗬一笑,乾巴的臉像是被揉皺了的紙:
如何來到這兒的,我也不曉得,隻模糊記得阿誰畫麵:在有三條岔口的大河裡漂著,岸上開滿曼珠沙華,白得純真,紅得驚心。
彷彿不止一次顛末端。
――紅豆生北國,春來發幾枝。
奶孃實在對我極好,她的眼睛小,眉毛像個八字,和我獨處時,卻變成一了。
師父使我在藏經閣麵壁旬日。
那年,朝平郡靈台宗盂蘭法會,師父帶我同去。若按撿我那日作生辰,我十三歲。
“那為何佛老是寶相寂靜?”
“天然如此。”
僧伽藍寺造的很大,黃瓦紅牆,泥塑漆金,青磚鋪地,大雄寶殿中有三尊青銅大佛,摸上去冰冰冷涼的。
厥後師父說他修杜口禪,再不準我多問了,給我取了法號,叫“覺性”。
師父帶我進廟門,我喜好青石階旁的紅葉――像極了四年前那朵花的色彩。
旗號斜倒,斷戟,鈍刀四周散落,到處硝煙,我瞥見殘霞如血濃稠,倒下的死人渙散的瞳裡映著我。
……
師父感喟: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腳步聲靠近。
馬嘶,人吼,接連倒下。
濕呼呼有些溫熱,身邊的人接連倒下,甲片“嘩啦”地響,儘是血汙的手臂搭在我麵前,血肉翻卷,像開滿此岸的往生花,殘暴緋紅,煞是都雅。
嬰啼如曙光劃破寒夜,零散幾隻烏鴉被嚇著,撲棱棱振翅飛走了。
“眾生便是眾生,一人,一狗亦是眾生!不準再多問!”
“然。”
“殺!”
奶孃臉上塗了白漆似的,咳嗽起來,我抱她腿朝她笑了笑。
他戴了一串紫黑的珠子在手腕上,有淡淡的香,我伸手把珠子扒下來抓著。
那張臉遮住冷月,我被一雙暖和的大手抱起來。
他摸摸我的頭,說此子是有慧根之人。
殘肢斷臂,汙血,骸骨,堆積如山,黃沙滿盈,蒼穹失容。枯樹枝椏上掛的腸子沾滿了沙礫,黑鴉撲著翅膀啄食著。
南武行是胳膊有我腰那麼粗的男人,因而名字由舅媽取,叫“南蔻”,她撫摩那癡肥的肚子,偎在南武行懷裡笑靨如花,她唱道:
為甚麼會哭呢,把本身弄得不潔淨了。
我望向天涯浮雲,待他先開口,他彷彿有些著惱:
我依了他,心不再動。
“普度眾生。”師父雙掌合十。
……
哇――哇――
“師父,佛亦有七情六慾麼?”
鏖戰不休。
師父牽我走那天,有幾人送我到門口。雨洗過黃地盤有些泥濘,奶孃坐在黃泥裡,嚎啕大哭,南武行差未幾有我腰粗的手臂伸疇昔要拉她起來,她卻滾出來了。那老頭兒腰間掛個銅菸鬥,站在那邊皺眉冷哼一聲,她靠著牆,不住顫抖著。
我問師父:
她整日裡總蹙著眉頭,抱我時雙手箍得很緊,嘴裡常唸叨的幾句話就是:“阿成你這個死冇知己的,阿成……阿成……”偶然她箍得我緊了,我便用力咬緊吃奶的嘴巴,她卻不喊疼,隻是說:“寶貝……寶貝……還冇給你取名字呢,你如何就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