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1頁/共3頁]
到了是日,合村落男婦兒童,無不畢赴,同觀社火。你道如何叫得社火?凡一應打鼓。踢球放彈。勾攔傀儡。五花囗弄諸般戲具,儘皆施呈,卻象獻來與神道觀玩的意義,實在隻是人扶人興,大師笑耍取樂罷了。以是天孫公子,儘有攜酒挾伎特來旁觀的。直待諸戲儘完,賽神禮畢,大眾齊散,止留下主會幾個父老,亭中同分神福,享實在餘,儘醉方休。此是積年故事。
話說圍棋一種,乃是先銀河圖之數:三百六十一著,合著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吵嘴分陰陽以象兩儀,立四角以按四象。此中有千變萬化,神鬼莫測之機。仙家常常好此;以是有王質爛柯之說。相傳是帝堯所置,以教其子丹朱。此亦荒唐之談,莫非唐虞之前連神仙也不下棋?何況這家技藝不是平常教得會的。如果本性附近,一動手曉得走道兒便有非常仙著,著出來一日高似一日,直到絕頂方休!也有風致所限,隻差得一子兩子境地,再長進不得了。至於本質下劣,就是奢遮的國手師父指教他奧妙多少年,隻到得自家本等,高也高未幾些兒。真所謂棋力酒量恰象個宿世分定,非人力所能增減也。
過未幾幾日,隻見國能另換了一身衣服,來彆了父母出遊。父母一眼看去,幾乎不認得了。你道他怎生打扮:
因為棋名既出,又兼年小稀少,便有官員士夫。天孫公子與他來往。又有那不伏氣甘虧本的小二哥與他賭賽,十兩五兩輸與他的。國能垂垂手頭饒裕,禮度熟鬨,脾氣傲岸,變儘了村童氣質,弄做個斯文模樣。父母見他年長,要替他娶妻。國能就內心望頭大了,對父母說道:“我家流派寒微,目下獲得妻來不過是農家之女,村妝陋質不是我的仇家。兒既有此絕藝,便當挾此出遊江湖間,料不須帶著盤費走。或者不拘那邊天有緣在,等候依心象意尋個對得我來的好女兒為妻,方了平生之願!”父母見他說得話大,便就住了手。
村夫見國能小小年紀手腕高得高聳,儘傳他在田畔拾棗,遇著兩個羽士打扮的在草地上對坐安枰下棋,他在中間用著旁觀,道土覷著笑道:“此子亦好棋乎?可教以人間常勢。”遂就枰上唆使他攻守殺奪。救應防拒之法。也是他天緣所到,說來就解,明白不忘。羽士說:“自此可無敵於天下矣!”笑彆而去,而後公然下出來的迥出人上,必然所遇是仙長,得了仙訣過來的。有的說是這小夥子調喉,無過是他本性近這一家,又且耽在裡頭,以是轉造轉高,極窮了秘妙,卻又撰出見神見鬼的天話哄著愚人。這也是強口人不肯信伏的常態,總來不必辨其有無,倒是棋高無敵是個實的了。
宋時,蔡州大呂村有個村童,姓周名國能,從幼便好下棋。父母送他在村塾堂讀書,得空就與火伴每畫個盤兒,拾取兩色磚瓦塊做子賭勝。出書院來,見村中白叟家每脫部下棋,即袖動手兒站在中間,呆呆地廝看。或時看到鬨處,不覺心癢,口裡漏出著把來指手畫腳教人,定是平常想不到的妙著,自這天著日高,是村中馳名會下棋的妙手,先前曾饒過國能幾子的,厥後多反受國能饒了,還下不得兩平。遍村走將來,並無一個敵手。此時年才十五六歲,棋名已著一鄉。
這天隻為聘請王維翰秀才書石,特接著上廳行首謝天香在會上相陪喝酒。不想王秀才彆被朋友留住,一時未至。父老雖是設著酒菜,未敢自飲,呆呆等候。謝天香便問道:“禮事已畢,為何遲留不飲?”眾父老道:“專等王秀纔來。”謝天香道:“阿誰王秀才?”父老道:“便是馳名會寫字的王維翰秀才。”謝天香道:“我也久聞其名,可惜未曾會晤。本日社酒卻等他做甚?”父老道:“他許下在石碑上寫農芳亭三字,今已磨墨伏貼在此,隻等他來動筆罷然後喝酒。“謝天香道:“既是他還將來,等我學寫個兒耍耍何如?”父老道:“大姐又能寫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