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鴻[第2頁/共3頁]
屋後的竹林裡有一池碧綠的泉水,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長鳴,讓人渾然忘世。娘站在泉邊,淡淡地凝睇著泉眼處的高低浮動的遊魚。她身著淺藍色襦裙,身形纖細薄弱,如臨江仙子,謝伯伯站在她身側,目光沉沉地諦視著她。
“娘。”
“紅裳的驚鴻舞開牌,你為她譜了曲,乾脆也為她吹笛吧。”
“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如果曉珠明又定,一發展對水精盤。”
“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紅裳神采慘白,倔強地抿著雙唇,“紅裳寧肯老死樂坊,也不委身無情之人。”
謝邈不著陳跡地化解了難堪,娘衝他微微一笑:“有勞邈兒。”
子歌雖心下瞭然,麵上卻不露聲色:“我娘邇來身材有恙,子歌本日想去給她開幾服藥,姨娘請另尋彆人吧。”
一曲唱罷,娘卻悄悄歎了口氣,將樂譜徑直地翻了疇昔。姐姐們見她麵色愁悶,都冇再出聲。子歌想起昨夜娘寫的字,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時,筆鋒裡早已失了力度,變得荏弱而哀怨。剋日舊疾複發,恐怕也是愁思過量而至。
卻見此中一個小廝抬起手,指了指子歌的方向,又望向二樓正中的配房。趙姨娘皺了皺眉,彷彿是禁不住他手中沉甸甸的銀兩引誘,她扒開人群,扶風擺柳地走來。
“彆再說了。”
“允無怨。”
很少聽她唱曲,子歌一向覺得是她的音色不佳。冇有想到,這曲中的跌宕起伏,經她略帶沙啞的嗓音唱出,平增了幾分情韻。
“姨娘,你若直言那是趙公子,想必她也不會同意去的。”她冷冷地說道。
子歌對上她的眼神,頓時明白本身心中所想失實。翠翹分開時滿心歡樂的笑容仍然在目,現在纔不過幾月,夫婿便另覓新顏。都說伶人無義,那些看戲的人,又何嘗傾瀉過豪情呢?
“彆擔憂,林徒弟能夠到院裡漫步了。”許是看出了子歌的嚴峻,謝邈安撫道。她拿了大麾,回到院子裡,開端沿著圍牆邊的石榴花樹找尋。
謝伯伯上前一步,果斷地說道:“允不悔。提攜之恩,冇齒難忘,我隻恨當初冇能救得……”
這些年來,幸有謝伯伯照拂,家中統統安好。他待子歌一貫親熱,在子歌的內心,他是如叔父般的存在,娘也敬他如長兄。但子歌曉得,他看孃的眼神裡,總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義。
“二十多年了,當初姐姐調你離京,你可曾有怨?”
子歌適時地上前,將大麾披在孃的肩上,她的神采慘白,手心冰冷。謝伯伯的臉上也閃過一絲痛心的神采。
趙姨娘正要再說些甚麼,紅裳俄然呈現了,她已換去洛神的衣衫,妝容未卸,看起來還是清麗脫俗。
“林徒弟,我送你回屋吧。”
回眸凝睇,她的神采若即若離,唇角那抹捉摸不透的淺淡笑意,勾民氣弦。
“北國有才子,輕巧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
娘一貫有惜花之心,到了這蒲月石榴將黃花欲落的時候,她總會將殘花細細拾了,晾乾做貼身香袋。現在她常常咳嗽,愈發肥胖,兩頰微紅,既有傾國傾城之貌,無法卻攤上了多愁多病的身。
“娘……?”
子歌喃喃道,麵露驚奇之色,人潮澎湃,謝邈卻逆流而行,來到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