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傳說[第2頁/共4頁]

每到夜裡寢息時，唐瀠睡在未央宮皇後寢殿裡另置的小床上，乳孃滿麵憂愁地輕拍她的脊背，煞有介事地以皇後專食小孩兒精氣的傳說恐嚇她。乳孃大略是以為她聽不懂，便加上行動，手舞足蹈，偶爾齜牙咧嘴地扮個醜惡的鬼臉。不信鬼神的唐瀠心中悄悄將白眼一翻，小短手在床榻上撐了一撐，非常稚拙地翻個身，垂垂墮入熟睡。

男人的手勁大，顏遜偶然收斂力度，便在她烏黑細嫩的小臉上留下兩個鮮紅的指印，疼得唐瀠本能地躲開他，淚眼汪汪地昂首望向皇後，很委曲。皇後冇說甚麼，不哄慰不揉捏，連句責怪顏遜的話都冇有。唐瀠更委曲了，“哇”地一聲哭出來，哭得乳孃心疼肝顫，忙過來接走她。三分之一是疼，三分之一是為了逃過難堪的稱呼，另有三分之一是真的委曲――哪怕這份委曲，唐瀠過後想想，都不知從何而來，她不是早就風俗被人忽視了嗎，如何竟因為皇後的忽視感覺委曲？

待穿好後，唐瀠向前歪歪扭扭地走兩步，俄然滯住了。入住未央宮前，她的衣服都是端王妃舊衣新裁，小孩兒的個子躥得快，是以不重華麗重合用。皇後應是個心機周到的人，早早地預製了幾套布料熨帖溫馨的衣裳，不過唐瀠個子矮，矮得大略出乎她料想以外，衣裳便長出一截，穿戴不甚便利。

換來的竟又是一具冰冷的屍身。天花，不治之症，不成與中毒一概而論。天子半信半疑地夜訪未央宮，月黑風高，未央宮中大小宮仆不知去了那邊。夜風陣陣，天子走近皇後的寢殿，殿門大敞，皇後一襲紅紗如血，背對著天子對鏡打扮，銅鏡中，模恍惚糊地映著一張血盆大口，似笑非笑地轉頭望。天子吃驚，接連一月臥榻不起，直至元月初八府衙開印，才下了一道遴選儲君的旨意。

唐瀠鼻間酸澀，向皇後伸手索求抱抱。皇後眼睛裡閃過些許錯愕，她看得出唐瀠不大黏她，乳孃儉樸值得信賴又自宮外來，不涉黨爭，便罷休由乳孃扶養。孩子俄然投懷送抱，皇後心下模糊發覺到她懂事通情，因而伸開虎口放鬆力度夾住她的腋窩，將她麵朝本身抱在懷裡，騰出一隻手來理了理她向內翻的衣領：“早膳想吃甚麼？”

唐瀠的內心是激烈回絕的，所謂的“孃舅”在殘存宿世近三十歲的心機春秋的她眼裡，最多值得上一句“哥哥”。並且，固然她是要過繼給皇後的，因為冇有血緣紐帶的維繫，她稱呼皇後作“母後”都甚為彆扭，這幾日，都是能不稱呼就不稱呼。但是，容不得她對峙，她的孃舅極其自來熟，抖著廣大的袍袖，探出一隻手來，往她的麵龐上捏了捏，誇大地張大唇形，引她說話：“來，舅――舅――”

皇後與她，實在並不非常靠近――或者，換句話說，皇後與誰，都不非常靠近。

不管是她入眠前拍背哄慰，還是她委曲時掩蔽於眼底的歉疚，或者是她吃穿用度上的適時彌補……皇後的豪情匿於深處，又如綿綿不竭的春雨，潤物細無聲。

皇後當真轉頭望了她一眼，隻一眼，便移開視野，身影隨之消逝在唐瀠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