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波瀾[第1頁/共3頁]
最後一盆濃豔的牡丹花放下,青黛直起家,拍了鼓掌上的泥土,便瞥見池再領著幾位侍膳的內侍又灰溜溜地從正殿退了出來。青黛蹙眉,疾步迎上去,低聲向池再問道:“陛下又未進膳?”
唐瀠定定地望著院中凋敝的海棠樹,眼眸裡的果斷勇敢倏爾間便被躊躇不決取而代之,她骨節清楚的手指扣上窗沿,薄唇微抿。北風中長立,她垂眸斂目,終是低低地歎了一聲:“阿孃……”
宣室殿的宮人將貯於暖和地窖內的花木盆景都搬運出來,擺設在充滿夏季暖陽的庭苑中,滿院花草蔽芾,芬芳蓁蓁,如同春回大地朝氣初現,令人觀之不由表情愉悅。
銅盆裡的水清澈而暖和,倒映出唐瀠瑩潤白淨的麵龐,她雙手掬起一捧淨水用以淨麵,微微俯下腰身的時候,她彷彿想起了甚麼,行動俄然頓住,隨即她隔著衣服摸了摸本身的頸下。青黛見她麵有異色,不由低聲問道:“陛下?”
君心似海,池再與青黛雖說近在禦前服侍了這很多年,熟稔的卻隻是天子對物事傢什之類的喜惡,旁的既不能深知更不敢多問。更加令二人頗感迷惑的是,天子剋日去未央宮的次數較之以往少了些,在那兒進膳卻非常津津有味,但是一旦返來,又規複作委靡不振精力不濟的狀況,如何深思都實在冇事理得很。
君王富有四海,食珍羞,衣錦緞,佩美玉,倘如果平常之物有所遺損一定會如此嚴峻。殿內宮人麵麵相覷,才後知後覺地起了惶恐之心,窸窸窣窣地跪下,俱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恐怕本身被按上甚盜竊賊盜的罪名。
青黛既是驚又是喜更是憂,她下認識地便有種說不上好的預感,彷彿魑魅魍魎之類的物事忍辱負重地冬眠了漫漫夏季,乍暖還寒之際定然浴血而歸,禍害四方。
青黛內心彷彿失卻了底氣,覷著唐瀠喜怒難辨的神采,終是謹慎翼翼隧道:“朝鼓將鳴,陛下無妨先將此事擱下,奴定然嚴查。”
宮人遞來手巾,她接過並將臉龐上的水漬擦得乾清乾淨,這才蹙眉道:“寄名鎖,朕的寄名鎖不見了。”跟著話語,她又在袖袋裡細心地摸索一番,亦是毫無所獲,她倏然回身,望瞭望四下的陳列,一雙秀眉緊擰如川。
所謂嚴查,少不得要吃皮肉之苦,乃至會有性命之虞,宮人聞言,大吃驚嚇,麵白如紙。
窗外的雪越來越大,雪影一片一片地落入她的眼中,紛雜不休。人間安得雙全法。她並非恪守禮教的前人,奪她苟延殘喘的棲息之地,便再勿妄圖她作規行矩步的明君,她不為道義,不為朝綱,不為倫理,隻想為本身而活,不然又與傀儡木偶何異?
夜風囊括而來,半扇窗牖吱呀作響。風大如此,將唐瀠烏黑如瀑的長髮吹得狼藉無形,鬢邊概率青絲打斜掠過她略顯慘白的臉頰,纏綿著她深如古井的眼眸。她仿似發覺不到半分冷意,也許數九寒天的冷風猶自不及她深深淹冇於求不得的身心,她隻是望著麵前枯萎的海棠林,眼秘聞著抹難於人前閃現的哀慟。
隻是……
唐瀠麵上難掩憾色,倒是暖和地輕笑:“朕隨身佩帶之物,如何來竊?也許是丟失了,再遣人找找便是,新辭舊歲,正值好風景,莫要肆意詰問無辜。”她邊說邊往外走,玄黑的天子冕服將她頎長的背影襯得光彩照人,澹澹如波,與前幾日委靡寂然的她竟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