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頁/共5頁]
由此來往無間。住民或犯神怒,輒先求昆生;乃使婦女輩盛妝入閨,朝拜十娘,十娘笑則解。薛氏苗裔甚繁,人名之“薛蛙子家”。近人不敢呼,遠人則呼之。
異史氏曰:“昔士人過寺,畫琵琶於壁而去;比返,則其靈大著,香火相屬焉。天下事固不必實有其人,人靈之則既靈焉矣。何故故?民氣所聚,而物或托焉耳。若盛之方鯁,固宜得神明之祐,豈真耳內繡針,毫毛能變,足下觔鬥,碧落可升哉!卒為邪惑,亦其見之不真也。”
十娘日輒凝妝坐,不操女紅,昆生衣履一委諸母。母一日忿曰:“兒既娶,仍累媼!人家婦事姑,我家姑事婦!”十娘適聞之,負氣登堂曰:“兒婦朝侍食,暮問寢,事姑者,其道如何?所短者,不能吝傭錢自作苦耳。”母無言,慚沮自哭。昆生入見母涕痕,詰得故,怒責十娘。十娘執辨不相屈。昆生曰:“娶妻不能承歡,不如勿有!便觸老蛙怒,不過橫災死耳!”複出十娘。十娘亦怒,出門徑去。次日居舍災,延燒數屋,幾案床榻,悉為煨燼。昆生怒,詣祠責數曰:“養女不能奉翁姑,略無庭訓,而曲護其短!神者至公,有教人畏婦者耶!且盎盂相敲,皆臣所為,無所涉於父母。刀鋸斧鉞,即加臣身;如其不然,我亦焚汝居室,聊以相報。”言已,負薪殿下,爇火欲舉。居人集而哀之,始憤而歸。父母聞之,大懼失容。至夜神示夢於近村,使為婿家營宅。及明齎材鳩工,共為昆生製作,辭之不肯;日數百人相屬於道,不數日第舍一新,床幕器具悉備焉。修除甫竟,十娘已至,登堂謝過,言詞溫婉。回身向昆生展笑,舉家變怨為喜。自此十娘性益和,居二年無間言。
十娘最惡蛇,昆生戲函小蛇,紿使啟之。十娘變色,詬昆生。昆生亦轉笑生嗔,惡相抵。十娘曰:“今番不待相迫逐,請自此絕。”遂出門去。薛翁大恐,杖昆生,請罪於神。幸不禍之,亦寂無音。積豐年餘,昆生記念十娘,頗自悔,竊詣神所哀十娘,迄無聲應。未幾,聞神以十娘字袁氏,中間絕望,因亦求婚他族;而曆相數家,並無如十娘者,因而益思十娘。往探袁氏,則已堊壁滌庭,候魚軒矣。心愧憤不能自已,廢食成疾。父母憂皇,不知所處。
江漢之間,俗事蛙神最虔。祠中蛙不知幾百千萬,有大如籠者。或犯神怒,家中輒有異兆;蛙遊幾榻,甚或攀登滑壁,其狀不一,此產業凶。人則大恐,斬牲禳禱之,神喜則已。
青蛙神,常常托諸巫覺得言。巫能察神嗔喜:告諸信士曰“喜矣”,神則至;“怒矣”,婦子坐愁歎,有廢餐者。流俗然哉?抑神實靈,非儘妄也?
異史氏曰:“老蛙司募,無不成與為善之人,其勝刺釘拖索者不既多乎?又發監守之盜而消其災,則其現威猛,正其行慈悲也。神矣!”
盛慘痛結於親信,買棺殮兄已,投祠指神而數之曰:“兄病,謂汝遷怒,使我不能自白。倘爾有神,當今死者複活。餘即北麵稱弟子,不敢有異詞;不然,當以汝處三清之法,還處汝身,亦以破吾兄地下之惑。”至夜夢一人招之去,入大聖祠,仰見大聖有喜色,責之曰:“因汝無狀,以菩薩刀穿汝脛股;猶不自悔,嘖有煩言。本宜送拔舌獄,念汝一念剛鯁,姑置宥赦。汝兄病,乃汝以庸醫夭其壽數,與人何尤?今很多施法力,益令傲慢者引為話柄。”乃命青衣使請命於閻羅。青衣曰:“三今後鬼籍已報天庭,恐難為力。”神取方版,命筆不知何詞,使青衣執之而去。很久乃返。成與俱來,並跪堂上。神問:“何遲?”青衣曰:“閻魔不敢擅專,又持大聖旨上谘鬥宿,是以來遲。”盛趨上拜謝神恩。神曰:“可速與兄俱去。若能向善,當為汝福。”兄弟悲喜,相將俱歸。醒而異之。急起,啟材視之,兄果已蘇,扶出,極感大聖力。盛由此誠服信奉,更倍於流俗。而兄弟本錢,病中已耗其半;兄又未健,相對長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