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雲台[第2頁/共4頁]
彷彿是墮入了繁複煩複的迷夢,夢裡的場景重反覆重重,每一重夢境都是一個安靜的開首,和一個令人堵塞的末端,中間展轉著數不儘的悵惘、掙紮與膠葛。本覺得就此沉湎至無儘的冰冷黑暗裡,卻總有一雙手將她悄悄托起,溫熱著她的身材。
正在此時,暖閣的玉簾被挑起了一條縫,如霜小聲點頭迴應,掀了簾子出去。稍時又出去回話道:“蜜斯,前頭傳旨,皇上徹夜要來我們這兒用膳。”
阮嘉道:“若不是姐姐挺身而出,硬說我與先生的爭論是因你勸唆而起,老太太早就將我趕了出來,還扳連得姐姐與我一同受罰。”
阮嘉笑笑,她在宮外無所倚依,又能有甚麼籌算,不過是看天過日子罷了。她起家誠心道:“姐姐莫要為我操心,隻要不嫌我礙事,我多陪姐姐幾日也是好的。”
“蜜斯您慢點兒。”如霜打了簾子,往外瞅了幾眼,確認暖閣外冇有旁人時,才垂下玉簾,反手將門關上,正都雅見蘭妃臉上的淚痕,“幾年冇見表蜜斯了,現在得見了,是件歡暢事兒,蜜斯如何反倒哭了。”
如霜一貫牙尖嘴利,隻打趣道:“老天子冇了那會兒,宮外都傳言是‘蝶幸之禍’,我們都想是哪家的不幸人兒被老天子看上了,未曾想竟然是你。表蜜斯疇前最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怎會甘心做那老天子的第幾百號小老婆?”
“阿阮,你可醒了。”說著便落下淚來。
阮嘉將先前如何展轉做了宮婢,又幾乎因一隻胡蝶被先帝臨幸的事一一道出。兩人聽了均是駭怪不已,又為阮嘉的遭受捏了一把汗。
她正起了狐疑,欲詰問下去,就被蘭妃搶先道:“你身子還冇大好,還是好生歇著吧,也彆多想這些。我這雲台宮冇甚麼好的,就是比較平靜,常日裡除了皇上,並冇甚麼其彆人來往。你如果感覺悶了,隻要不去前頭,想在後苑裡走動走動都是隨你的。這邊服侍你的幾小我,都是疇前潛邸裡就跟著我的,你大可放心。”
阮嘉被她這麼一問,更是不解。
本來阮嘉昔日在楊府時,白氏讓她與楊慕芝一同退學,跟著女先生讀書認字。厥後讀《女誡》,《敬慎》篇裡有一句,“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爭,言者不能不訟。訟爭既施,則有忿怒之事矣。此因為不尚恭下者也。”二人讀到此句,感覺非常不當,既然已分是非曲直,就算隻為明理,也須辨清,何故不爭不訟?楊慕芝向來是個乖順的,心中不平也就罷了,可阮嘉卻與女先生據理力圖,吵了起來。厥後這事傳去了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直言白氏這姨親的外甥女如此不恭不敬,千萬留不得,遲早會帶壞了楊府的獨女,便要將阮嘉趕出楊府。
蘭妃柔聲道:“如何不說話了,我是姐姐。”
落日透過鬆綠色的窗紗灑進了幾縷斜暉,她懶怠地展開眼,周遭的統統都在昏黃色的餘暉中帶著淡金色的重影。四下沉寂無人,初醒雙眼迷濛,原覺得這便是人身後地點的極樂淨土。稍時看得清了,一桌一凳,一窗一紗,方纔認出此地還是她並不陌生的皇宮。
一聲“阿阮”讓阮嘉有些發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直勾勾地盯著斜坐在床前的蘭妃,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